--該說再見了。
她說著的時候,他屏息聆聽著。她說完的時候,他陷入了愁思,一時沒有回應。
留言冊的空白 說好留給未來
怎麼到了現在 諾言都被取代
…
已讀你的動態 猶豫是否說嗨
早在那天離開 我們就已說掰
「該說再見了。」
她說著的時候,他屏息聆聽著。她說完的時候,他陷入了愁思,一時沒有回應。
「該說再見了。」
她的咬字很清楚,她的聲音很清亮,她卻明知故犯地把這句話又重重說了一次。
「好了。」
再她要說第三次之前,他出聲制止。
「會讓你不開心的事,就不必說了。」
到底是誰佯裝了堅強,一如從前偽裝著風光的模樣,那麼慣性又那麼老練。
「欸你是--」
「中部人、X大、非本科、剛畢業。」她有點嚴厲地說完這串話,然後擠出笑容補充道,「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想問的都是這些。」
人們認為,認識一個人可以從認識他/她的過去開始。於是,每個初聚集的群體都得用自我介紹開場,然後,人們勉強記著某個人的自我介紹中的某一小部份,裝模作樣地從對這個小部份的評論開始建立交情。
她以為交情應該是一個現在進行式,真心想認識一個人,也完全不需要即使不流於陳腔濫調也會充滿自吹自擂的自我介紹。
「我其實是想問你是不是有印泥?想跟你借。」
他說話很是誠懇,又帶著陽光大方的笑聲,這讓她不得不在心裡幫他加了兩分。
記得她有多麼周全,加一分。
知道什麼叫做笑話,再一分。
「可以啊。等我一下。」
「謝謝。」她邊拿出印泥,他邊說了一串話,「不是中部人、不是X大、是本科系、不是剛畢業。」
如果他試圖用自我介紹讓人印象深刻,她無法否認,他做到了。
他伸出手,又迅然放下。
如果她想拿下快讓她窒息了的那張面具,用不著他為她執行。
若真是那樣子,此時此刻,她那種宣告了不顧一切的眼神會與他充滿暗示的目光相交,他想說的話,都會被她先一步用淚水歸還。
她選擇行禮如儀,他也不好再越城池。
她若有所思地把原本整整齊齊的馬尾撥往左肩--她的手是否正代替他的掌心,輕輕在她總是想太多的天才大腦上拍兩下了?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這個問句,他以前也曾問過。
偶爾有幾次,她會露出頑童的笑,搶走他手上那頂他們都認為比較好看的安全帽。
大多數的時候,她只是微微一哂,搖搖頭,不多言語--甚至頭也不回--揮別而去。
「兩個搭捷運的人互相送來送去,不會太好笑嗎?」
顯然她會的還有假笑,只是假得連逞強都不像了。
她就是脆弱而已。
「你到家說一聲。」
他看著她的馬尾--不確定她是否知道那會讓人分心--聲音比平常低沉了一點,鼻音還是一樣重。
「你也是啊。講了那麼多鬼話,一定很醉。要小心一點。」
她的鼻音又比他更重一點,甚至多了破綻的娃娃音。
當她得即時表達那些未整理的情緒的時候,她原本甜而不膩的嗓音,就會多了那種與她成熟行止下的天真心靈更相配的純淨童聲。
說好的讀書會,說好的不醉不歸,說好的讓這兩件事情不要聽起來那麼牴觸。
事實證明,這兩件事就是牴觸,醉倒的那幾個男生什麼作業都沒寫,寫完作業的女生也因為喝了太多的咖啡而準備失眠。
經過討論後,她建議無奈的仙女和女神可以用先走一步作為暫停作業的方式,同時也把酒鬼和醉漢一起送上了她幫他們叫的計程車。
她轉過身後,卻發現,他還在那。
「诶,你剛剛也沒喝?」
她有點嚇著了,完全沒用她那傲人的記憶力,隨口亂問。
只見他臉不紅氣不喘地出現在她身邊,說道,「想不到最後剩我們兩個了。」
「對欸,你應該要跟另外四個油條一起醉倒才對。」
她隨時都會提醒這位自我感覺過於良好的油條先生,做人要誠懇一點。
「你要陪我喝兩杯嗎?總比你回家又一個人偷寫『團體報告』好?」
他忽略這位得饒人處亦不饒人的混世魔女--並且是會自己取這種外號的一個--「誠懇」邀約。
「你請客,我就跟。天哪,超級賺的啊,不用寫功課又可以喝免費的愛爾蘭咖啡。」
酒也要喝,咖啡也要喝,作業不要寫,國幣不要花。
得饒人處亦不饒人。
「奉陪。」
他大方說道。
「Really?我認識你至今,你一直是我認識最摳的人欸。」
她驚呼連連。
「你這個人,說謝謝很難嗎?」
他作勢打人。
「好啦,謝謝。我們剛好可以把變身怪醫的故事接下去講?」
她想了想,決定省略抱怨現代男性無良又沒風度的對白,把聊到一半的話題拋出來。
也許是累了,她說話不再有刻意迎合世界的抑揚頓挫,剩下了外在的平凡掩蓋不了的娃娃音。
「你去點飲料,我來播音樂。」
他則爽快丟出錢包和頤指氣使的不良陋習。
「難得這麼貼心。」
他笑了。
然而憂傷並未離開他的雙眸。
「我一直都很善良,好不好?」
她堅持地說道。
「那換我善良一次吧,我陪你回去。」
他不假思索地回應。
「你超難相處啊,但也非常善良,真的是我犯小人的這一年,少數交到的好朋友。」
他看得很清楚,她那雙泛著淚光的眼睛依然失神,所以在她硬是要強顏歡笑、自我否定的時候,他透露了他的真心話。
朋友之間,總會不厭其煩地強調朋友的關係,至於好朋友之間,只有很難得的時候,才需要把關鍵字講出來。
「你也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心領神會地笑了,她需要的就是那三個字所代表的力量。
「既然是好朋友,答應我,永遠不會跟我吵架。」
突然換他說些讓人難懂的話了。
「這有什麼好答不答應的,本來就一定不會啊。該不會還要打勾勾吧?」
她直覺地回答,直覺地瞬間轉換情緒,直覺地讓她的幼稚再一次成為他的出口。
「沒有啦,不用那麼幼稚。」
他搖搖頭,把手插進口袋裡,逕自走遠,甚至沒跟她說別再哭了。
「那換我善良一次吧,我陪你回去。」
他不假思索地回應。
「我堅持。」
他幾乎要抓起她的手。
光是堅持,可能不夠。
身處轉運站這種充斥著抽離感的環境,她隨時可能會消失。
她太習慣一個人走的快速,太容易放棄與旁人的連結。
「欸,你--是不是喜歡我?」
可是她卻這麼質問他。
儘管語氣溫和,而且略帶玩笑的意味,一個質問仍然是質問。
「問那什麼傻問題?破壞氣氛。」
他微微皺眉,微微責備她。
「沒禮貌。」
她怒瞪他,表明她的認真。
「你期待我喜歡你嗎?」
他收斂批判,收斂惡趣,邊反問邊開始緊張。
「你喜歡我嗎?」
她打破砂鍋問到底,質問的意味愈發明顯。
「算了。讓你誤會就不好了。你先下去吧,我往那邊走了。」
他不想聽起來太冰冷。
回答一個質問回答得太冰冷的話,每個人都會不開心。
然而,他做不到。
「OK。」
理性而冷靜,她的回答沒有不開心。
如果醒來就聞道下著雨的空氣
如果這場雨有點的歐石南花蜜
如果你無聊到記得花語是孤寂
如果一個人旅行不如沒有假期
--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很高興在人生的這個階段遇見了你,很高興我跟你們大家都有很美好的回憶。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是你人生中唯一一個「全身上下都很奇怪的女生」,只願我是最能讓你安心的一個。即使不然,至少還有那句話--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謝謝,真的只能說,謝謝。
他已讀了她的訊息,想起了從前。
「這有什麼好答不答應的,本來就一定不會啊。該不會還要打勾勾吧?」
「沒有啦,不用那麼幼稚。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那時候他和她沒有打勾勾,他們之間的承諾還會一直算數嗎?
回不去,也就回不了了。
你說 離開是為了更好的生活
我懂了 你的夢裡沒有過我
親愛的 這一次我放開了手
但你的遠走 要帶著我的溫柔
…
要記得 那一天我輕拍你的額頭
對你說的那一句加油
延伸閱聽 ¯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對這樣的歌有感
更何況角色們都在那邊喝酒騎車開車了,實在很不校園,很不青春
※未成年請勿飲酒※飲酒過量有害身心健康※酒後不開車,開車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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