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來說,我到底是什麼?」褚恬樂沒想到自己會有怕林柏楷的時候,從他們相識以來一直是相反的,當她意識到那種害怕是對失去的恐懼的時候,她已經躲在項言星身後,緊緊抓著好友的手臂不放。

 

「林柏楷!你給我注意一點!」項言星,永遠最大膽的項言星,她一面感受自己的左手被褚恬樂扯得多用力,另一面用右手推開情緒激動的林柏楷。「講話不能好好講嗎?有必要動手動腳?你到底想怎樣?你當初答應我們一定會好好對樂樂不是嗎?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比李岩信和劉羽謙還讓我受不了欸。」對於好友們什麼人不交往,偏偏要跟自己的(爛)同事們在一起,項言星有時覺得煩歸煩,至少還慶幸自己能夠站在前線守護著最精明也最浪漫的張琹,最強勢也最溫柔的江晉伶和身後那個最固執也最天真的褚恬樂。

 

「現在是作賊喊抓賊囉?項言星,你有問過褚恬樂做了什麼嗎?」她一直以為林柏楷是沒有情緒的人--他是個系統工程師,日夜跟複雜而確定的資訊共處,在公事表現上向來冷靜務實,而私底下的應對也得體適宜,甚至有時候貼心入微得讓難搞出名又護友心切的項言星都要按個讚--眼前橫眉豎目,齜牙咧嘴的人,根本就是對立二元產出的雙胞胎。

 

「不管樂樂做了什麼,你答應過你會愛她的全部。」項言星皺緊雙眉,冷冰冰地瞪著林柏楷,她不懂上天何必一再用她朋友的事情證明她多有先見之明,男人的承諾就是不能相信--這一點跟呼吸一樣不可能會忘記。

 

……」林柏楷沉默了一會兒,「你自己問她。我不想多說什麼。以後也是。」他不舉正反駁反而更令人信服,林柏楷本來就是個玉樹臨風的君子。

 

「等等,」看著他轉身要走,項言星急忙攔下,「不要走。不要就這樣走了。不要做出以後會後悔的事。」

 

林柏楷看著項言星又氣又急,眼淚還快要掉下來的樣子,感到驚慌。他不是善於應付女人的男人,而眼前的女人又不是他可以用任何東西或行動安撫的對象。他想回頭,繼續走向停車格,但項言星雖然沒有用肢體控制他,卻用她的表情絆住了他。他看得出來她不是在演戲,他不理解她怎麼會如此玻璃心,但他也知道自己沒必要去理解,因為項言星真正該做的,是控制自己的情緒。

 

「項言星,我不會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你也不要。」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和表情都很平靜。他們三人像是處在三個不同的時空。「時間不早了,麻煩你送她回家。」褚恬樂聽見他這樣為自己想,終於,她先轉身了。

 

「對不起。」道歉的是項言星。語畢,她追上褚恬樂,而林柏楷目送著他們。

 

「小星星,」褚恬樂說,「你不要跟過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項言星尊重她的決定,褚恬樂一直是他們之中最獨立的,她知道她不會藉酒消愁,「一個人靜一靜」就是對她最好的療傷。

 

只是項言星不知道,褚恬樂需要療什麼傷。


 「聽說林柏楷被劈腿欸!」

「天啊,一代新好男人!」


 項言星終於知道林柏楷和褚恬樂到底哪裡出了問題的時候,是她這輩子覺得最被背叛的時候。即便王軒琪選擇了程風,江晉伶跟夏侯權牽了手又放了手,她都沒有覺得自己有任何理由感到受傷,但是那一幕,她痛了。

 

褚恬樂和洪澄澈在她面前牽了手的那一幕,項言星,心碎了。

 

原來那就是褚恬樂不可告人的秘密。原來她劈腿,而對象還是林柏楷的好友,項言星和其他人也都認識的洪澄澈。

 

不過就是她劈腿,而對象是林柏楷的好友,項言星和其他人也認識的洪澄澈。

 

命運就是愛捉弄人,或者人就是愛和命運玩遊戲。褚恬樂認識林柏楷和洪澄澈的機緣相同,但基於旁人無法想透的理由,她決定先和林柏楷交往,接著與洪澄澈暗通款曲,而後者顯然樂意,也不打算改變。拼圖連在一起了,在停車場的時候,折騰著林柏楷的緊箍,就是那頂綠帽子。

 

當然,項言星介意的不是誰是愛情裡多餘的角色,而是褚恬樂的隱瞞,尤其是連當事人的林柏楷都已經知道了。她不懂褚恬樂對她是不信任或不在乎,但無論哪一種,或其他任何原因,都會讓她心如刀割。她非常重視這個朋友,也非常希望能夠替她解開心中的糾纏的鈴結。


 多情自古空餘恨。

項言星先去面對的不是褚恬樂,她還是希望她會自己坦白。她找的人是林柏楷,不過結果讓她很茫然,很沉重。

 

「真的很抱歉。」

她先再一次道歉。

 

「我早就無所謂了。」

他卻又顯得更加平靜。

 

項言星聽得出來林柏楷的無所謂是來真的。他不是會說謊的人,也不是裝模作樣的類型。她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責怪他,所以默然離開了,但不能理解為什麼人總能那麼輕易地放棄愛一個人。她一直很祝福他們,也從來不曾懷疑愛情,無論是不對等的愛情,有阻礙的愛情,相殘害的愛情,或是傷了人的愛情。也許是她太過浪漫,也許是她不夠成熟,也許是她空守理想,也許是她缺乏經驗,但一段曾經讓穩重內斂的林柏楷像個傻子一樣在公園草坪和褚恬樂一起放風箏,交替喊著各國語言的「我愛你」的戀情,怎能夠像握在手心的巧克力那樣禁不起時間的磨練?


 好夢由來最易醒。

項言星選擇的第二個震撼教育的主講人是洪澄澈。

 

「嘿,」項言星還在門外猶豫不決的時候,洪澄澈就招呼了她,「項言星?你怎麼會在這,進來啊,喝杯,紅茶可以吧?」

 

「嗯。」她跟著他進到室內,接過了他遞的馬克杯,「下次,你只有茶包的時候,不需要招待我。」她不確定自己想從什麼地方聊起,所以先用一個玩笑開場。

 

「喂,TWG欸,」他很愛面子,項言星在心裡悄悄評價,跟褚恬樂很像,「你應該不是為了公事或檢討我的待客之道來的吧?」他的臉上仍就掛著笑容,但眼神裡透露著質疑,很犀利,也跟褚恬樂很像。

 

「前幾天,我看到你跟樂樂了。」在辯護席和會議桌的交詰練就了項言星以進為退的招數,「不過,林柏楷他又比我更早目睹吧?」

 

「前幾天?那應該是我們分手的時候。」洪澄澈的答案讓項言星吃驚,「所以,他們沒有直接告訴你?是你自己發現的?」洪澄澈自己也掛著訝異的表情。

 

「嗯,怎麼了?我應該知道什麼嗎?」項言星問。她還在困惑,試圖揣測洪澄澈和褚恬樂的感情又是為了什麼失了味。

 

「我以為樂樂會跟你講,對了,我們說了還是朋友,所以我還是叫她樂樂,」洪澄澈解釋,「剛開始的時候,江晉伶就來找我過了。大概在林柏楷發現後不久,王軒琪、宋艾甯、張琹,甚至李岩信,都有跟我聊過。」

 

「大概是我太忙吧,你也知道我又不像他們那麼閒,工作都有丈夫或男友分擔,回家也不用做家事,不必把心思花在怎麼繳房租、水電、車貸上,最近又要報稅了,我想大概只有我會記得,我得記得吧,因為他們都是夫妻共同申報的--」

 

「項言星,你還好嗎?」聽見洪澄澈的叫喚才讓項言星意識到自己多慌張,多絕望,她平常不但不可能跟一個勉強算有交集的人講述自己的財務狀況,更不可能在言詞間流露自己的孤單心事。

 

「我沒事。只是很驚訝江晉伶居然沒有戳破。還有張琹啦,居然連這種事都跟李岩信講,真的是有異性沒人性。」項言星用尷尬的笑聲暗示洪澄澈忽略剛剛的對話,「你們,你跟樂樂,為什麼分手?」除了不想談論自己的問題,她也還有更大的疑惑有待解決。

 

「我覺得不是張琹講的,應該是李岩信自己發現的,他是李岩信,」洪澄澈明顯地想用比較輕鬆的方式帶過,「本來就沒有想要真的在一起,才會用那種方式交往的。你為什麼不是問我們為什麼在一起?」

 

為什麼不是問為什麼在一起?

 

無論洪澄澈提問的目的或理由是什麼,那個問句對項言星都有偌大的殺傷力。她甚至差點摔了手上的杯子。再度握緊了馬克杯,越握越緊,她低著頭,雙眉緊蹙,腿部的肌肉也很用力,牙齒則不斷咬著嘴裡的肉。她一言不發,失神地盯著杯中的茶水在流動,水流進茶包裡,又從茶包裡出去。人走進了關係,又從關係裡脫身。茶水在流動,地球在轉繞,時間在行進,載浮載沉的是葉片,也是芸芸眾生。

 

抱歉打擾了。」燈光印在杯中閃爍著,笑過、哭過和大發雷霆的記憶片斷敲著她的腦門,「為什麼不是問為什麼在一起」、「我們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樣」、「我們之間的事不用你插手」、「你知道這種痛苦嗎」、「跟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是你這個外人」,許許多多她過去只能硬答,現在又再度襲擊的話語擾亂著她的心境,張琹、李岩信、江晉伶、夏侯權、劉羽謙、宋艾甯、雷紹安、吳芸珊、何鑫祐、王軒琪、程風、謝佩雯、齊烈、褚恬樂、林柏楷和洪澄澈,好幾張面孔都睥睨著她,好幾個聲音都在控訴她,什麼人是朋友,什麼人是敵人,她不會分辨。當所有的咆哮通通變成她自己的聲音,她發現,原來最瞧不起她的人就是她自己。在尖叫聲達到頂峰的時候,她倏然從椅子上起身,努力讓自己勉強還算清醒地和洪澄澈道別,拉開玻璃門,走出工作室,找到車鑰匙,解開拐杖鎖,調整後視鏡,發動引擎,換檔,放鬆煞車踏板。

 

「項言星!」她看見洪澄澈在敲她的車窗於是停下車。

 

「我忘了什麼嗎?」她搖下車窗後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裝傻,還是仍然游離。

 

「你可以安全回家嗎?」他是真誠地詢問,「你放下杯子的時候手在抖。」

 

「是有點累,還好啦,我家很近,」她擠出一個甜甜的笑,「你不要太關心我喔,我不是那種可以談拋棄式愛情的人。」

 

「你不要這樣,」他知道她不是在調情,所以更加擔心,「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沒有,」她依然微笑著,眨了眨眼,「是我想太多啦,謝謝你的紅茶,很好喝。」

 

他沒有拆穿她明顯的謊言--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那種不能接受在下午茶時間喝早餐茶的人--但她不肯說,他也無能為力。他亦不是古道熱腸的濫好人,他們更不是無話不說的好友。或許不多說反而可以讓項言星專心開車,安全到家。


洪澄澈是多慮的,在方向盤前面的項言星心中除了安全第一之外,不會有其他念頭。

 

她是在進到家門的時候,才讓情緒吞噬她。

 

她哭了。

 

她也笑了。

 

她幫仙人掌澆水,給鬥魚一些食物。煎了牛排,到了紅酒搭配甜點的巧克力冰淇淋慕斯。邊觀看Tivo裡累積的復仇,邊保養、護髮、按摩。然後,她讀了一些艾茵.蘭德,聽著Ingrid Michaelson入睡。

 

她放下成見,試圖開始愛自己。

 

她很努力。她再也不在下班後接家人以外的來電,隨著心情變換髮型,和齊烈跟謝佩雯都變得熱絡,週末的時候可以帶著信用卡就離開台北,有時候開車,有時候搭大眾運輸,不找旅伴,她甚至停止了查看社群網站的習慣。

 

她還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愛上自己。


 「褚樂樂!你怎麼來了?」項言星發現儘管隔了一陣子,自己稱呼褚恬樂的方式還是沒有生疏,也許她試圖做的改變只有片面。她看著一語不發的(前)好友,輕輕地把她拉進門內,從隱藏式的抽屜裡拿出一雙新的室內拖,又到廚房,打開最上層的櫃子找到一個杯子,洗過,倒了八分薰衣草茶,再加了一些鮮奶後遞給已經坐在沙發上,緊緊抱著枕頭的褚恬樂。

 

「那是我最喜歡的抱枕。」她邊說邊坐下,「你怎麼了?」

 

「沒有人要我。」項言星沒有錯過褚恬樂的囁嚅之語,看著總是自信滿滿的她那樣子,她很心疼,也很迷惘。

 

「我啊,」她驚訝的發現自己回答得多麼自然,「誰會不要你啊,我一直覺得我的競爭對手很多欸!」

 

「我就是個bitch啊,現在林柏楷和洪澄澈都討厭我,以後所有的男人也都不會要我的,張琹跟林柏楷那麼好,江晉伶跟洪澄澈那麼熟,王軒琪當過不知情的第三者,宋艾甯被劈腿過,他們一定也會看不起我的。」褚恬樂沒有泣涕,但看著她的表情,臉上的淚痕和浮腫的眼袋,項言星知道她比會痛哭的難過還要悲傷。

 

「那,」項言星很堅定地說,「我們就只能在一起了。我對不起宋艾甯,王軒琪的老公、老公的前妻、前妻的新歡都想殺了我,夏侯權,我喜歡的夏侯權不喜歡我,還要我確保他愛的江晉伶能夠幸福,而江晉伶不諒解我,公司主管李岩信不理我,張琹也在生我的氣,林柏楷跟洪澄澈都跟我不親近,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不生我的氣嗎?」褚恬樂沒有理會項言星無聊的自嘲。

 

「你還敢來我家?」項言星回嘴,並且從褚恬樂手裡搶下抱枕,「還霸占我最喜歡的抱枕,你去拿墊腳那個啦。我覺得我沒資格對你生氣吧,因為我也沒有經過你同意,就,well,我跟你前男友和前地下情人分別,呃,聊了一下。

 

「聊了一下?」褚恬樂搶回抱枕,「這個抱枕我也有出錢欸。算了,聊一下,聊兩下,都一樣,反正他們不愛我了,就是不愛我了,我也--」

 

「為什麼?」項言星突然打岔,「為什麼都那樣說不愛就不愛了?」

 

「你在意這個噢?項言星,」褚恬樂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突然瞪大雙眼,笑得很燦爛,「你好可愛喔!一定會有很多人要你的!」

 

「回答我啦!」項言星非常討厭可愛。也不想要被很多人要。畢竟,她還不會愛自己,怎麼能夠被別人愛,或是被別人要。

 

「你問我的情傷,還逼問?」褚恬樂反駁,然後正色說道,「沒有什麼說不愛就不愛了的事,而是繼續愛反而是一種折磨。我一直相信著,愛有很多種形式,而無論哪一種都能夠讓一個人變得更好,但不是每一種都是無限量的。有些愛情,走到後來,就是知道不對了,不夠了,我們也都會掙扎,我們也都會拉扯,只是不管是我,林柏楷,或是洪澄澈,都比較,比較能夠接受現實吧。」

 

「哪有那樣的,哪有那樣會不對,會不夠的,那樣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叫愛。什麼接受現實?少了激情,少了甜蜜,少了花俏的東西之後,就是現實了嗎?如果只是要那些閃閃發亮的東西,從一開始就沒資格說自己在愛,只是戀著而已。」

 

「這就是為什麼,我一開始不敢跟你講。」褚恬樂嘆了口氣。

 

「什麼?」項言星一直知道褚恬樂是個很會製造驚喜的女生,但她沒想過她的每一句話都能震撼她,「為什麼?因為我講話很快,很複雜,很奇怪嗎?」

 

「白痴噢,因為我不想要你想太多啦!」褚恬樂說,「我跟江晉伶講的時候,她只是覺得我們自己要想清楚後果,張琹只是覺得我很誇張而一直念我,王軒琪是聳聳肩不說話,宋艾甯沉默了一會才跟我說一些大道理,但我一開始就料到你一定會想說你能不能改變什麼,你自己看看,你自己說說,你去跟他們兩個『談判』是為了什麼?那天,在你們公司,你還不知道到底怎麼了,你就想叫林柏楷無論如何不能跟我分手了,不是嗎?你看到我跟洪澄澈的時候,你又為什麼沒有當場戳破?你就是這樣啊,什麼事情都覺得你需要fix一下,你想做危機管理或什麼的,我沒意見,但是人生本來就會有很多很突然、很意外、很束手無策的事,這樣才精彩刺激嘛,也因為我們會犯下不可挽回的錯,才更能珍惜還在享受快樂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不對?

 

「所以,你不是因為覺得我會批判你,那天才不跟我解釋的?」項言星像個小孩一樣追問著,「也不是因為覺得我會講出去,或是覺得我會去插手你的人生--」

 

「我或江晉伶、張琹、王軒琪、宋艾甯,我們都不是覺得你在插手我們的人生。呃,他們幾個就,刀子口豆腐心嘛。我們是想要可以自己經營我們的人生,而與你分享那些我們創業的成果,OK?」

 

「是嗎?」項言星心裡暖暖的,也許她不是需要學著愛自己,而是要學著承認愛別人不等於討厭自己,愛自己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怎麼變成你在安慰我了?」

 

「不知道欸,可能手上有抱枕的人比較勇敢吧,」褚恬樂摟著項言星,兩人的頭相依偎著,「其實,我覺得當我在愛你的時候,我更能夠明白我不是沒有人愛。平常,我也不會那樣覺得,但跟你說了剛剛那一大串後,我突然這樣想,我們在常常以為自己是自私或自殘的而不能愛人或被愛,但其實我們是在愛別人和愛自己的過程中更深愛這個世界的。至於,林柏楷或洪澄澈,你跟誰比較聊的來啊?我是很nice的前女友、前地下情人,不會介意喔!要不要一點中肯建議?」

 

項言星很高興,褚恬樂跟她想的是一樣的。

 

當然不包括媒合她和某二人的部分。


「照亮了你我/心不在沉默/沒有誰能左右明天/帶走什麼」手機響起的時候,項言星正邊打掃,邊跟著電台的金曲哼哼唱唱。「喂,我項言星?」她沒看來電電顯示,繼續檢視著調整那一排新購入的、關於旅行的書籍的順序。

 

「我是林柏楷。想跟你約個時間吃飯。」

 

「蛤?我們兩個嗎?」項言星突然放下手上的《聖彼得堡光與影》,像是以為可以穿透話筒到達林柏楷所在的地方的樣子,「怎麼了?該不會--」

 

「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你想的通常是錯的。不是我們兩個人吃,是我跟你跟阿澈跟樂樂。」

 

「我們四個人為什麼要一起吃飯?是要公審誰?我嗎?」

 

「怎麼敢呢?你出國前幫你餞行一下,總是要的吧?」

 

「那為什麼只有我們四個人?而且你什麼時候又開始叫她樂樂了?而且你什麼時候有我的電話?而且你跟洪澄澈?林柏楷先生,你是不是為愛瘋魔了?」項言星開始擔心林柏楷是恐怖前情人。

 

「也許吧,不然,我怎麼敢打電話給你。」

 

「正經一點。」她停止玩笑。

 

「我跟阿澈和好了,跟樂樂復合了。按照你的規定,不是應該開場記者會?」

 

「林柏楷,你真的是天使欸,怎麼會?而且還是你來約我?給我講清楚細節喔,我現在不管我明天在公司是不是還要跟你碰面--」

 

「等等,所以說要吃飯聊嘛。你今晚可以嗎?可以的話,洪澄澈可以去接你。」

 

「你們這對情侶很愛湊對喔!我自己有車,也會開車!」

 

「好好好,你自己開車,時間地點我確定好再傳給你。對了,最近聽說了一件事,聽說了大小姐您打算留職停薪,出國,夏侯執行長、李副總、齊副總一致想順便推薦你到分公司就任,待遇可以談,回國後會升官。」

 

「少來了,大家明明就都討厭我討厭的要死。」她是認真的。

 

「你最近應該比較少在各樓層的茶水間閒晃了,很多事沒follow到,是張琹跟我講的,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囉,記得要請客。」

 

「我是跟你很熟嗎?」項言星突然覺得,這通電話很不可思議。

 

「也許你沒發現,不過,很多人漸漸在對你改觀,我也是一樣的。」


人生中,其實有很多不可思議是可以自己創造的。項言星看著記事板上的拍立得的時候,是這樣想的,那一張她趁著其他人合影的時候留下的自拍。照片裡,她笑得好燦爛。旁邊就是被發現之後,大虧一頓之後,全員合體的影像。她看不見自己的笑,因為宋艾甯很大方的吻著她的臉頰,不過她記得自己當時多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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