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欣語

　　她走進咖啡店，看著蛋糕櫃，正準備向店員點一份加大的水果冰淇淋蛋糕時，聽見一個熟悉的霸氣女音，那位女士說要外帶一份水果冰淇淋蛋糕，正常大小，還要兩杯咖啡，一杯手沖莊園拿鐵，「一杯三合一咖啡」，她在心裡跟著默念，顯然一年的婚姻生活還不足以改變那個人因為習慣了不麻煩而愛上的口味。

　　輪到她點餐時，她要了一份小份的提拉米蘇，配上一杯藍山，內用，對，一個人。今年只剩她一個人切蛋糕了，一個人喝著苦澀的咖啡，一個人許著從去年開始就失靈的願望。

　　他們生日差一天，總是一起過的。

 　　甫出生幾個小時的男嬰把手往兩旁伸，意識到右邊多了一個東西，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一定很麻煩。

　　他聽不懂媽媽說，「沒關係的，就把井野放在鹿丸旁邊嘛，你好好休息，讓亥一也可以喘口氣。」

　　也聽不懂爸爸說，「鹿丸啊，這是第一次把井野的身體交給你呢。」

　　他只知道，那個一定很麻煩的東西，似乎再也沒有離開過了。

　　他們生日差一天，總是一起過的。

　　他看得出來，他的蛋糕比別人的大，上次在丁次家吃的也只是這個蛋糕的三分之二，還是因為那是丁次的蛋糕，他沒有特別興奮，因為要吃完那麼大的蛋糕也是很麻煩的，「這個拿去丁次家吃吧」，他心裡盤算著，他們家三個人，加上丁次和他的爸爸媽媽，六個人應該吃得完這些。

　　然後他看見，麻煩的女人和丁次跟他們的家人也都一起進來，「原來如此，難怪要這麼大一個，真是麻煩。」

　　「鹿丸，生日快樂！這是送你的禮物。」那個吵鬧的女人還是一樣麻煩。

　　「喔。」

　　「只有這樣？」他看著火冒三丈的她，不知該怎麼做。

　　「鹿丸，明天就是井野的生日了，難道你忘了嗎？」丁次在他耳邊用夾帶著洋芋片喀吱聲的聲音提醒他。

　　「呃，真麻煩，等一下，你也一起吹蠟燭吧。」他這樣應付，她也沒再說什麼而是跑去廚房找新鮮了。

　　他們吃完正餐，準備吃蛋糕，媽媽叫他要許願，他說希望下次下棋可以贏爸爸，可以一直看雲，當然第二個願望講出來，就被她無情地嘲笑了，至於不用說出來的那個，他沒有許，太麻煩了。她也跟著許願，她就是她，每個願望都很吵，而且聽起來就很麻煩，幸好，只需要聽她說完兩個。

　他們一起吹蠟燭。她問他，他的第三個願望裡面有沒有她，他點了點頭，知道這樣比較省事，果然沒錯，她很開心地說，我的願望裡面也有你喔。他猜想她一定希望他要做很麻煩的事，想是這麼想，但他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他們生日差一天，總是一起過的。

　　「鹿丸！生日快樂！」開學日是他的生日，對一個懶惰的人而言，（他本來以為）這意味著從此不用吵吵鬧鬧地過生日。

　　「什麼嘛，你跟我同班？」她向來不會理會他的抱怨，如果他沉默不語，或是朝氣蓬勃，才會讓她覺得不對勁。

　　「喂，其實你可以至少假裝一下你很喜歡我送的禮物。」她可是花了很多時間包裝的。而且她確定他一定用得到。

　　「其實，我家裡已經有很多枕頭了，而且要把這種東西放在身邊，一直到放學，還要帶回家－－」她看得出來那個笨蛋還沒理解她的用心良苦，她會以聰明和貼心著稱絕對不是沒有理由的。

　　「我是準備給你可以在學校用！」他沒有想過，她會連這點都幫他想好了，畢竟向來都是她照三餐叫他打起精神、振作一點的。

　　「各位同學！」她不等他回話，就跑到講台上，拿起麥克風，「今天是奈良鹿丸的生日，大家一起幫他唱生日快樂歌！」每個同學生日的時候，她都會這麼做－－她不喜歡有人被遺忘，喜歡大家歡歡喜喜、熱熱鬧鬧地一起玩。

　　她從來沒有意識到，輪到她過生日的時候，卻沒有人會特別做些什麼，一方面因為這是她在做的事，另一方面是因為她的生日已經連同他的被慶祝掉了。當然，她也從來沒有介意過或是抱怨過就是了。

　　他們生日差一天，總是一起過的。

　　她看了一下任務單，今年要在任務裡過生日了。她行囊裡早就放了很久之前就準備好的禮物，她知道他今年一定還是一樣，不過都已經是習慣了。

　　那天，神顯然忘了要給他們生日禮物，兩個人都傷痕累累，他們的夥伴，反倒還好一些，她知道這至少表示她的生日願望實現了一半，她不知道他也罕見了許了認真的願望，還是一模一樣的。

　　每一年她的願望禮都有他，她希望他平安、健康、幸福、快樂，今年她更橫身促進這個願望的實現以至於自己陷入險境。每一年他都說他的願望裡也有她，今年他是奮不顧身地確保她的安危。他從來沒有送過禮物，或說過任何祝福的話，卻救回了她的性命。

　　在把她從血泊中撈出來的時候，他對她說，「還好你沒事。」

　　她回答，「抱歉，錯過了你的生日。鹿丸，生日快樂。」

　　他們生日差一天，總是一起過的。

　　她終於下了班，終於指的是在三天兩夜的Ｂ級任務與連續十二個小時的醫院值班，期間還代批了不知道溜去哪的春野櫻應該負責的行政公文之後，她踏著蹣跚的步履，回到花店，準備泡杯花茶，開始整理帳目。

　　「生日快樂！」她打開燈的時候，看見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們，聽見他們的祝福，突然見她的疲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自然是喜樂。

　　「凸額頭小櫻！這一定是你的主意吧，謝啦！」她擁抱最好的朋友，開心地說，「謝謝你們大家！」

　　「其實，這是鹿丸的主意。」她睜大眼睛，難以置信。

　　「昨天我們本來要找他慶祝他的生日，他卻說，應該等你回來，要不然還要再幫你過一次生日，就太麻煩了，所以今天大夥兒就聚在這裡，好好敬你一杯囉。」聽了小櫻的解釋，她不禁搖搖頭，難怪昨天感覺起來怪怪的，好像少做了什麼事，她打開後方的架子，拿出要給他的禮物。

　　「看來你成功了。」他看著她走過來，說，「恭喜了。」

　　「生日快樂，鹿丸。」她把禮物塞給他，「其實你可以不用等我回來，反正你從來不會記得要準備我的禮物。」

　　「你真的是個很麻煩的女人。」她聽見最熟悉的問候，心裡很踏實，真的回到家了。

　　「真不好意思，這一年也請你多多擔待了。」她告訴他，因為，這一年，她的願望裡還是有他。

　　他們生日差一天，總是一起過的。

 　　他遞給她衛生紙，「想哭的話，其實你可以哭。」

　　「哭了，也回不去原樣啊。」他懂她的意思，只是仍然希望，至少在只有他們兩個的時候，她可以好好宣洩一下。大戰結束一陣子了，聯合追思會的時候，他們兩個和其他在戰爭終失去家人的忍者站在前排，許多熟人走過他們身邊，擁抱他們、要他們節哀。那畫面彷彿還是昨天的事，他一直惦記著要讓她好好哭一回，他知道她比誰都心思細膩，只是從那天之後，她似乎在迴避他，似乎在用工作麻痺自己，不是說她不是個工作狂，他也知道她會顧忌他的女朋友，不過他看的出來，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哀悼。

　　「那，如果你不是要找我哭一下，怎麼會來這裡？」戰後，他被迫接受了一連串（麻煩）的採訪，他會在溪邊的樹下一個人看雲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更何況她是從以前就知道的。

　　「不可以嗎？」她說，依舊是那一臉的慧黠，他知道有很多人曾為此傾心過，雖然她自己可能不曉得，「也許我看了關於你的專欄後，決定用IQ200的方式放鬆心情，又或許，我想看看會不會在這裡遇見手鞠。」

　　「所以你是真的沒事？」他有點困惑，原本想要反唇相譏，不過還是決定省下那些麻煩的舌戰。

　　「你呢？」

　　「鹿丸，」他們沉默了一會，心裡心知肚明不管是自己或對方，怎麼可能沒事，她叫了他的名字，說，「現在說這個可能很奇怪，不過，生日快樂。至少我們都活下來了。」然後像往常一樣，遞給他禮物。

　　「你說得對，爸爸他們也會很高興我們還能過今年的生日。」他回答。

　　他們生日差一天，總是一起過的。

　　「鳴人！你有看到鹿丸那傢伙嗎？」讀了今早送到她桌上的信件後，她氣沖沖地衝進火影辦公室，完全不顧門房的攔阻。

　　「喔，那個啊，我放他婚假了。現在雖然天氣很熱，但手鞠的扇子還是讓人吃不消啊，」鳴人搔搔頭說，「其實還蠻趕的欸，我好像真的有點對不起他們。對了，井野，你找鹿丸有什麼事？」

　　鳴人隨口的一問，似乎突然喚醒她的理智。也是，這種事情不應該拿來打擾火影大人，解鈴還須繫鈴人。

　　她在她家找到他，「你來做什麼？」她盡可能壓下情緒，冷冷地問。

　　「手鞠堅持要用你們家的花，她說那是全木葉品質最好的。」她知道他沒聽出她的話中有話，即使是天才也沒辦法同時應付兩個女人。

　　「是她說要在木葉辦婚禮的嗎？」她繼續無謂的寒暄，希望他可以明白。

　　「算是吧。雖然很麻煩，不過－－」她以為可以被他當作「雖然很麻煩，不過」的存在的只有她，顯然是她多心了。

　　「所以也是手鞠決定日期的嗎？」她拋出關鍵性的問題。

　　「嗯，你那天沒空嗎？忙的話可以不用過來。」他的回答沒有給她任何他期待的寬慰，而是讓她瞬間心寒了。

　　「你怎麼可以在我生日的時候結婚！」她是急性子的人，她無法繼續裝模作樣，「你甚至不記得那是我生日吧，你以後就好好過你的結婚紀念日吧！奈良鹿丸，你算什麼朋友！」

　　「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過生日沒有什麼意義，不管有沒有過生日，我們都還是活著啊，還是在彼此身邊啊，所以你今年也不用再送我禮物了。還有，井野，你知道我多在乎手鞠。」他的語氣沒什麼變，就是那種，「拜託，我都算得好好的了，別來找麻煩」的口氣。

　　「那我呢？二十幾年來，你可以一直忘記我的生日，一直不在乎我的感受囉，因為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所以你覺得我是理所當然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井野，如果你覺得過生日這麼重要，那我為我剛剛的話道歉，以後我會記得幫你過生日，好嗎？」他試圖安撫她的笨拙令她反感。

　　「他真的一點都不了解我。」她在心裡默默確認這個真相，說道，「謝謝你噢，我一點都不想跟你和手鞠一起過我的生日和你們的結婚紀念日，事實上，你說得對，我過生日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你的婚禮我也覺得只是浪費我的時間，你可以告訴手鞠，放一百萬個心，我絕對不會去打擾到你們！」

　　她說完話，就轉身離開，她知道他會露出瞬間錯愕的表情，又立刻變回去的沉著神色，她不想看到那些。「那種東西就留給手鞠吧。」她忿忿地告訴自己。

　　他們再也沒有見面，他聽說她升遷，知道她一定又再用工作隱藏自己。她在每條大街小巷都聽到人們在說，那是一門多好的親事，連她媽媽都不免提醒她該開始找對象了。她也知道他試著聯絡她，加班和放慢腳步的歸途都是為了躲避藉口到花店找她的他，「太遲了。」更何況她也知道，他能給的也只有道歉。

　　「井野。」她踏進家門時，看見了他，原本以為在單身派對的這一天，他會終於放棄了。她裝作沒看見也沒聽見，「山中井野！」

　　「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你的派對上嗎？」她有時候還真痛恨自己無法忍受不冷言酸語幾句。

　　「我希望你，明天能來。」他直表來意。

　　「是手鞠希望的吧？」她太了解他了，他不會為自己做這種麻煩的事。

　　「我們都希望。」他委婉的肯定她的問話。她只是一語不發地走掉。

　　他們生日差一天，總是一起過的。

 　　「謝謝你還是來了。」他看見她，知道這些年來一直在享受的她的善良與溫暖始終不變。她今天很漂亮，他試圖尋找哭過或醉過或自殘過的痕跡，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失落，完全沒有。

　　她的漂亮是她的刻意，她精心地打扮過，是那種足以連續好幾天被忍者時報讚美的漂亮，是那種廣告商會注意到而找上門的漂亮，是那種有好幾國的貴族打算重金迎娶的漂亮，當然那都是後話了，她的漂亮只是為了讓自己勇敢一點。

　　「昨天忙著整理花卉，沒能趕上單身派對，真抱歉。這是送給手鞠的結婚禮物，至於這個，」她伸出手，「鹿丸，生日快樂。」空無一物。

　　「我決定放你自由了。」看出他的疑惑，她勉強起嘴角笑著說，「其實我從來就沒有抓住什麼不是嗎？」

　　「井野，我－－」有一個片刻，她享受著讓眼前的天才說不出話的演出，不過當她看見今天的女主角走近，所有的喜悅就瞬間泡沫化了，「我該走遠一點了，她要過來了，新婚快樂，鹿丸。」

　　她轉過身，準備踏著練習已久的自信步伐離開。

　　「井野，」他叫住她，「生日快樂。」然後把手中的禮物伸向她。

　　她沒有回頭，因為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謝謝。」她強顏歡笑著說，「明年也別忘記喔。」這是她第一次收到他的「生日快樂」，以後一定還會有很多次，不過那都跟他把她的生日跟他自己的當作同一回事不一樣，明年開始，她也不能那麼做了，她的願望裡大概也不必再有他了。

　　他們生日差一天，總是一起過的。

　　她吃完蛋糕，喝完咖啡，留下雙倍的小費，離開了咖啡店。明年，她會提醒自己，不用再去買高熱量的蛋糕，女人過了一定的年齡，要維持身材可是要多花心思的。也許，根本可以開始忘記自己的年齡了。反正不管是他的生日，或是她的生日，都只是對方的三百六十五天中的另一天朋友生日了。

　　他們生日差一天，以前總是一起過的。 

久久沒有除草，居然寫了鹿井同人文！？生日差一天這種事真是太有FU了。而且這種女主角很可憐的故事，根本就是我會希望發生在我身上的XD當然應該寫個續集，在酒吧隨便找個人在他生日那天登記結婚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