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欣語

「總編，早安。」

總機小姐禮貌地打了招呼，然後遞出一枝玫瑰花。

粉紅色的，是程綠今早收到的第十朵。

從停車場鄰位的副編夫婦、笑納咖啡的警衛、同棟大樓一起等電梯的一群OL、不苟言笑的大門保全、指甲做得很漂亮的櫃台服務員，這位總機小姐，接下來是送來早報的助理、只是路過的資安主管和她的部下們、回收報表的財務同仁……他們帶著看好戲的笑容，說了聲早安，送上一枝粉紅色的玫瑰花。

已經算不清有幾朵了，都快握不住了。

社群網站上常有轉發這種戲碼的貼文，程綠猜得到是什麼人，但是他是什麼用心？

還是值得期待一下。

司徒尚，擅長運用老派的浪漫招數，獻上摩登的暖心告白。

「Mi amor，早安。」

助理剛拿了花瓶－－和另一枝粉紅色玫瑰花－－過來，她把整束花插進了花瓶中。

未經同意、自動出現在她辦公室裡的人就是司徒尚。

只有一句早安？

她抬起頭看著他。

「你看一下這個。」不透露最高機密的聲音表情。

他給她的是一份報紙，出自另一家媒體集團。

「我這裡已經有－－」

她桌上明明就已經放著當天所有的報紙，甚至有明天才會發行的刊物，司徒尚卻堅持要她讀他拿給她的那一份。

－－「程式瀧澤飯店建築師司徒尚向Chance出版社總編輯程綠求婚，結果？」

她愣了一下。任何人都會是這個反應吧。

「小綠，花瓶裡已經有九十九朵粉紅色玫瑰花，代表著我們永遠純真的愛情會天長地久，這裡還有第一百朵－－」

他拿出一個精品首飾盒，裡面是一枚別緻的戒指，耐看的玫瑰金戒環，雕飾著一朵不會凋零的玫瑰。非傳統的款式，巧而美的鑲鑽，正合乎她的喜好。

「代表我對你百分之百的愛，代表我們這份愛情對我來說是十全十美的－－」

就像電視上會演的、所有有新的求婚人會做的，他單膝跪下。

一個她愛了十年的人，在她面前單膝跪下。

有意撇開視線的無意間，她翻到報紙摺頁的下半，是她的照片，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拍下的。有點晃到的照片上唯一清楚的是她的雙眸，卻看不出來她的視線向著什麼時空。他拍攝的角度，大概是在她瞧不見的角落，以一種疼惜而寵溺的心情，按下快門。

她回神看著他，等待那一句神聖的密語。

他說：「我想請你嫁給我。」

「Will you marry me?」

電影裡的經典對白，寫在那張若有所思的側臉旁邊的標題。

閱聽人在等一個結論，司徒尚在等一個答案。

這一個片刻，沒有嚷嚷，沒有鼓譟喧鬧，沒有背景音樂，沒有任何效果聲音，他又一次地在她面前製造了時間靜止的幻覺。

難怪總是有人說，愛情會讓人失去理智，忘了時間，也忘了大師級的經濟學家、政治學家、心理學家和科學家之流，曾經證明過什麼。

「我怎麼可能不願意？」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是這麼犯傻又這麼魯莽地回答，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說著就哭了。

十年，她喜歡司徒尚十年了。

「程綠，我真的好愛你。」

他拍拍她的頭，把戒指套上她左手的中指。他的動作很輕柔，她看著深鎖的眉毛和不說話的時候緊緊閉著的嘴唇，知道他其實很緊張。

要他一個隨性的人把一件事情做到盡善盡美，絕對是個挑戰。

她沒有想過他會求婚，當初是說好了「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她也幾乎不敢相信，他面對她也會戰戰兢兢，她以為只有她是那種會對著交往對象臉紅的人。

「程綠，我真的好愛你。」

重複著同一句話，他看著她的眼睛，他的表情放鬆了許多，視線是熾熱的，笑容是溫暖的－－

不怕又把她弄哭嗎？

他站了起來，撥開擋住他眼睛的頭髮，往前跨了一步，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呼吸、心跳，體溫、觸感，無聲之間，交換了多少彼此的百感交集。

他捧起她的臉，說道，「謝謝你，小綠，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他吻住她，早已不是初吻的一吻，輕描淡寫，在僅僅隔著玻璃門牆的辦公室裡，還不算太驚世駭俗。好在程總今天沒來巡班。她的手環抱他，沒有抗拒突然的親密。

是點到為止，鬆開雙唇，他卻沒有要放開手，他的手指伸進了她的頭髮，圈繞她的頸部。

她知道自己的雙頰又染了紅暈，卻還是看著他，笑了起來，露出可愛的梨窩。他就是她喜歡的人，這種濃郁而不會讓人窒息的感覺就是對的。

他也笑了，輕鬆地、忘情地，好像第一次看見螢火蟲的小孩一樣。在這樣一個大白天，這樣一個上班日，身為城市建設的執行長的他竟然好像當年在田野間奔跑，終於闖進了只有螢火蟲的黑夜，看著牠們飛舞、發光，就能忘憂地發笑、忘憂地作夢的自己。

改天，一定要帶小綠回老家看看螢火蟲，再讓她做他最美麗的六月新娘。

她捏了他的鼻子，指責他就算是做效果也不該用別人的報紙。他有點不知所措地舔了舔嘴唇。

十年了，在他快要失去小霜的時候，他認識了好友程風的妹妹，她還是個少女，財團總裁夫婦的小公主，纏著他不放多半是不認為沒有什麼東西得不到手的心態；然後，他失去了小霜，失去了靈魂，以為自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遇見一個長得像小霜的女人，以為是一種救贖，有智慧的時間讓他們互相認同，沒到讓他們互相熟悉－－直到他終於想清楚，想清楚是誰在他連自己都不想愛的時候，還相信著他可以愛人，也可以被愛。

老梗的環節，老梗的理由，變不出新花樣的命運，要他和小綠耗上十年。

還有幾個十年？

他不想數算，他們的愛情不是一幢需要估計使用年限的建物。

他只想好好珍惜她。

「我真的好愛你。」沒頭沒尾地，又說了這句話。

「我當然也愛你。」她應答道。

十年，她喜歡他十年。

無論未來還有多少個十年，她都不會聽膩他的「我愛你」，也會一直告訴他「我也愛你」。

不是他們有一輩子可以揮霍，也不是他們的幸福快樂可以享有永恆，只是司徒尚和程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用全心全意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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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還沒文字化李岩信的超用心show time，先迸出了司徒尚的100朵玫瑰之約，以下表列*spoiler*teaser*可以給大家參考的節目：

♥　海邊寫字：林柏楷X褚恬樂

♥　星空情話：洪澄澈X魏千瑜

♥　自彈自唱：李岩信X張琹

♥　遊艇派對：唐任暘X葉曼俍（〈我們在一起（下）〉）

♥　早餐主廚：唐任暘X項言星（〈我們在一起（下）〉）

♥　戒指問卷：劉羽謙X江晉伶（暫時收錄在〈無題，未完，不續。〉）

♥　路人送花：司徒尚X程綠（本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