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欣語

「褚恬樂，」他念了她的名字，語尾的微微拉長的音節既自然又謹慎，「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問道。一個是非題，無論得到的答案是肯定或否定都是一個故事最高潮的破口。

幾分鐘以前，散步在夕陽西下的沙灘，穿著情侶裝短T、短褲和臨時買的夾腳拖鞋的林柏楷和褚恬樂像平常一樣愉快地聊著天。他聽她或抱怨或炫耀她豐富的生活，在海風太強的時候，他會替她把散在臉前的鬢髮撥到耳後，她會輕啄他的臉頰，當作感謝，也當作調侃。

「欸，晚餐要吃什麼啊？」嘰哩呱啦地說了不少話後，她突然想到。

一問完，肚子也咕嚕咕嚕叫了起來，褚恬樂不像一般女生會因為這樣紅了臉，反倒是噘起嘴，指望林柏楷（最好）早有想法，別讓她餓太久。

「嗯，回去市區再吃？」她還沒抗議，他就先笑著重新提議，「沒有啦，燭光海鮮餐，你覺得怎麼樣？聽說很有名。」

「會要排隊嗎？」民以食為天，褚恬樂本來就是個從不否認自己多愛美食的人。

「太陽下山後開始，快了吧，如果你不想吃那個，我要先打電話去退訂喔。」林柏楷忍著笑意，故作嚴肅地說。

「林柏楷，講話要講重點啦！」褚恬樂邊說邊轉過身，搥了林柏楷幾下。

林柏楷習慣走得比褚恬樂慢一點點，走在可以看著她的側臉，也看著她的背影的路徑上。她紮成花苞造型的灰紅色髮絲，映著餘暉顯得更有朝氣，就像褚恬樂本人，那精力充沛的靈魂。

「嘿，你想不想玩玩沙子？」話鋒一轉，他提出一個意料之外的點子。

「蛤？」雖然面對科技產品時，總像一個大男孩似的，平常的林柏楷總地來說還是個穩重的人，所以他突如其來的建議，讓褚恬樂愣著了。

「至少也要寫下『林柏楷和褚恬樂到此一遊』啊。你站著就好，我來寫。」

「好啊，等你寫完，再來拍照。」

蹲在沙灘上的林柏楷，用食指一筆一劃寫下了繁體中文字。先在一個角落寫下自己的大名，又移到左上方，刻下了褚恬樂三個字。在每一個細節裡，林柏楷都把褚恬樂放在自己之上。

他在空白處，寫下英文字母的I和U，然後在兩個字母中間畫了一個愛心。

褚恬樂。I♡U。林柏楷。

褚恬樂看著，笑了。林柏楷不是最會逗女生笑的那種男生，卻是唯一一個一舉一動都能牽引著她的情緒的人。

而且，他從不讓她落淚，只讓她一天比一天更「恬樂」。

寫完了，林柏楷也沒有馬上站起來。他拍拍手上的沙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透明的盒子，像中世紀文學裡的騎士一樣，他右膝跪地，雙手捧著盒子。

「褚恬樂，」他希罕地念了她的全名，既是泰然自若又是肅然起敬，「你願意嫁給我嗎？」

盒子裡的放的當然是一枚戒指，一枚意味著委身和守護的戒指。它是金色的，卻不顯得華貴，林柏楷把它取了出來。

「這是一個『@』的符號，就是我的風格，也代表你就是我心之所向，身之所望。你在哪，我就在哪。」

林柏楷沒有把這一段還不算太肉麻的詞句練得很順口，「心之所向」他念成了「心之所想」，斷句也不在標點符號上，就連結尾的菁華，他也沒辦法一氣呵成。

褚恬樂莞爾一笑，連忙用手遮掩，不想讓林柏楷感到挫折。她直接拿走了他手上的戒指，自己戴上。

彈舌「噠噠」一聲，褚恬樂對林柏楷秀出手上的戒指，「好看吔。幫我拍著照。」

「一起拍吧。」林柏楷拉了褚恬樂一下，兩個人坐在沙灘上，和地面上的文字留下一張被幸福佔滿了的自拍。

他們站了起來，牽著手繼續往前走，林柏楷還是走在褚恬樂側後的位置。

「為什麼，你要安排這些啊？」沉澱了一下，褚恬樂才問道。

幾乎是戰戰兢兢地，她問了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不是問我怎麼想到的？」林柏楷反問。

「因為我早就知道你願意為了我做多少事。我不懂的是，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了我做了那麼多？為什麼要持續地對我好？為什麼在我傷害了你－－」

「樂樂，我愛你。」他打斷了她，重複地說，「我愛你，褚恬樂。」

「可是－－」

愛有千千萬萬種，褚恬樂不覺得自己值得林柏楷最好的那一種。

「我愛你，因為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我可是常常去經紀部修電腦的，我看過很多傳統的美女。無論如何，你的確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那是那天你剛好沒遇到江晉伶。」仍然深鎖眉頭的褚恬樂勉強擠出笑容說道。

「也許吧，可是我也愛你熱情又活潑的樣子。你熱愛生命，卻也認為快樂是需要自己爭取的，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你喜歡交朋友，卻沒有打算假裝喜歡全世界的人，你會拉著你喜歡的人一起享受生命，也會冷眼看著你討厭的人陷入絕望。我沒有看過比你更能感染我的情緒的人，這是一件多大的事，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為除了3C產品發表會，沒有其他會讓我期待的事情，可是從認識你開始，我就總是期待著跟你更多的接觸，更深的交往。我愛你，因為你是你，你很真實，很勇敢，很漂亮，很可愛，我怎麼能不愛你呢？我怎麼能不對你好？」

不會說甜言蜜語的林柏楷說著這些話，都說到流汗了，他是多麼害怕他說得不夠，恐怕褚恬樂就算聽完了，也只能了解到他對她的感情的千分之一、萬分之一。

「每個人都會犯錯，」，他跨了一步，站在她面前，看著只比他矮半個額頭的她，「我不覺得你有做過會讓我停止愛你的事。所以，不要拒絕讓我愛你。」

說完了，林柏楷只是靜靜站著，靜靜看著褚恬樂，沒有捧起她的臉，沒有拍拍她的頭，沒有親吻她的唇。就是靜靜站著，靜靜看著，靜靜等著她的回應。

「謝謝你，謝謝你愛我，謝謝你讓我可以繼續愛你。」

褚恬樂如此答道。聽別人說過，對於感激的人，只要說謝謝，只要好好得對待他們就夠了，不需要害怕，不需要躲藏，不需要拒絕。

林柏楷愛她，不證自明，她也會愛林柏楷，情比金堅。

「那現在，說說『怎麼』好了。」不再多煩惱，褚恬樂拉著林柏楷，邁開步伐，她要他好好地站在她的旁邊，讓他說的話播送在她的耳邊。

「嗯，Google是個好朋友，不過還是Hermione Granger比較會挑戒指，然後，呃，Draco Malfoy幫我想了沙灘寫字的部分。」林柏楷說明道。

「好個比喻，我還擔心，你愛洪澄澈比愛我還多呢。幸好你還是對他有點懷恨在心。」褚恬樂玩笑地應答。讓項言星跟洪澄澈幫他出主意，果然是很林柏楷的作法。某些太大男人又太自恃甚高的人，就算明知真正的梗王是誰，也不太可能會虛心求教，想到那兩個人一定會嚴格督促借用了他們的點子的林柏楷完美執行他們安排的環節，她更覺得林柏楷真的很有心。

「你怎麼知道Draco Malfoy是指洪澄澈？」林柏楷滿頭霧水地問。比喻是他用的，但褚恬樂居然猜得到，倒是出人意表。

「哎呀，這種問題以後再說，我們快去吃晚餐吧！」

不解釋的褚恬樂朝著海天連線之處，那棟已經亮起招牌的小木屋跑去，林柏楷緊緊跟上她，緊緊牽著她，沒有遲了任何一拍。

透著燭光，鑲鑽組成的字母a在褚恬樂的中指上，閃閃發亮。她覺得，林柏楷可能不知道，多麼巧地，「Amor」是西班牙文的愛情。

Related Article→遇見（上）、（下）；等你；你也是

Visualization Non-Sponsored

(source)

後記：林柏楷不會想到，項言星可不會漏想。巧妙的心思也就是她對林柏楷的讚許和對褚恬樂的祝願。